時政熱點:你真的理解什么是貧窮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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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昌俊

“貧窮”是近來出現(xiàn)在諸多社會新聞中的一個關(guān)鍵詞。“最美教師”郜艷敏被拐騙乃至家人勸阻其回家，很大原因是“家里條件不好”。媒體盤點落馬官員，也引發(fā)了出身貧寒的官員是不是更易腐敗的話題。而近日引發(fā)關(guān)注的“最悲傷作文”，更是對某種極端貧窮的直接揭露。在廣州少女小梅遭親父猥褻事件中，母親責怪女兒報警，理由是“我們真的太窮了”，“你爸被關(guān)我們怎么辦”。

知乎上，也早有關(guān)于“貧窮有多可怕”的討論，“總能聽見長輩說，你一定要堅強，你不知道貧窮有多么可怕。” 貧窮到底有多可怕，對于那些經(jīng)歷過饑餓年代的人來說，應(yīng)該不陌生。

直觀印象中，貧窮首先體現(xiàn)為缺衣少食，即物質(zhì)上的貧困。包括郜艷敏的經(jīng)歷、“最悲傷作文”中所呈現(xiàn)的貧窮，主要是指向這一層面。但這種貧困的造成特別是延續(xù)，又很難說僅僅只是因為物質(zhì)匱乏。關(guān)于貧窮的定義和標準，比較具有代表性的是諾貝爾經(jīng)濟學獎得主阿馬蒂亞·森提出的，“貧困必須被視為是一種對基本能力的剝奪，而不僅僅是收入低下”。

對照這一標準，來看待現(xiàn)實中的扶貧，或有更多啟發(fā)。當下我們正在倡導精準扶貧，它被理解為“對癥下藥”，但在更深層次上，它首先考驗的是決策機制對貧窮的感知能力，如扶貧政策如何能充分對接貧窮人群而不被扭曲。既要考慮現(xiàn)實中政策的執(zhí)行情況，也要充分預見貧窮人群對制度的接受能力。一些新技術(shù)、致富路徑，看起來很完美，但并不一定適合具體的貧困家庭。乃至在堅硬的貧困面前，當我們用文明社會的規(guī)則去衡量一些事物時，并不一定就能代表“正義”。

美國一個跨學科團隊曾通過研究資源稀缺狀況下人的思維方式，得出結(jié)論：窮人和過于忙碌的人有一個共同思維特質(zhì)，即注意力被稀缺資源過分占據(jù)，引起認知和判斷力的全面下降。這被認為是貧窮導致判斷力下降的最新論據(jù)。但不容回避的另一個問題是，當個人依然能在貧困之下保持判斷力時，社會是否允許他們將“判斷”付諸實施。面對父親的猥褻，相較于母親的“逆來順受”，小梅依然選擇了反抗，或許是因為她尚年輕，還未被貧窮的扭曲力徹底吞噬。然而，在個體抗爭意識被磨滅之前，在一個正常社會機制之下，應(yīng)該有力量讓他們逃脫被傷害的厄運，點燃改變的希望。

貧窮對于人性、心態(tài)、人的智識的影響，是客觀存在的。在探討窮二代官員是否更易腐敗的問題上，人們往往從心態(tài)、出身環(huán)境上加以分析，這未嘗不是探尋腐敗心理的一種路徑。但在公權(quán)力尚不能被普遍約束之下，窮二代官員較之貪腐官員的整體，其共性其實大大超過特性。此類分析看似另辟蹊徑，未嘗不含偏見。類似的對貧窮出身如鳳凰男等群體的限定分析，其實也流露出社會對于貧困認知的刻板和狹隘，不僅加大社會群體的分歧與隔閡，還可能掩蓋更多嚴肅問題。

有人說，貧窮的可怕，在于讓你無法選擇。在一個現(xiàn)代文明社會里，個體選擇的多寡，不該只限定于個人的家庭和出身，更應(yīng)置于社會的整體背景下來衡量，貧窮群體的選擇更是如此。社會底層人群，對自由遷徙、公平正義、公共保障等權(quán)利的需求，恰恰是最強烈的。當社會治理和政策的制定實施能展現(xiàn)出更多的包容性、開放性，也就能避免讓更多人陷入“無選擇”的絕境之中，規(guī)避絕對貧困的蔓延。

“貧窮”在當下愈發(fā)被關(guān)注，或許說明貧窮已日益被視為一個需要公共介入的不正常的社會現(xiàn)象。但另一方面，也要防止社會整體在邁進豐裕社會的過程中，貧窮問題被泛化，社會的關(guān)注失焦，階層隔閡加劇，而遮蔽一些更重要的問題，這才是最可怕的精神貧困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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